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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圣经中的比喻
作者:老金  文章来源:网络  点击数 6610  更新时间:10/12/2009 8:14:07 PM  文章录入:Admin1

摘要 :古希腊和古希伯来文明的相互冲击与融合形成了对日后西方社会影响极深的基督教新文化。其宗教典籍——《圣经》,是古犹太——基督教文化遗产的总汇,带有百科全书的性质。就其大半篇幅是用特定文字并遵循一定规则写成的富于形象、饱含情感的书面作品而言,它的基本属性是文学。它的语言的奥妙,以比喻的运用最为突出,已经成为西方文学语言的重要源头。本文主要将这些比喻分为三类来进行阐述。而《圣经》也因其中完美的比喻运用被称为“伟大的密码”。这些比喻对后世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因此,可以说《圣经》中的比喻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关键字 :《圣经》;圣经文学;隐语;比喻。

  [Keywords] Bible; Bible literature; Allegory; Parable.

 一、引言

《圣经》是古犹太——基督教文化遗产的总汇,带有百科全书性质。它首先是宗教神学经典,同时也是文学、史学、哲学、伦理学、民俗学、法学、经济学、政治学、地理学、艺术学、军事学……著作。就其大半篇幅是用特定文字并遵循一定规则写成的富于形象、饱含情感的书面作品而言,它的基本属性是文学。作为一部文学著作,它体现了古代犹太人和初期基督徒独特而杰出的文学天赋,展示出他们多方面的文学成就。可以说,修辞和语言同样古老。为了准确生动地叙述事件、抒发情感、表达见解和意愿,自古以来,言说者就运用各种必要的手段陈述己意——其间运用的言说手段就是修辞。比喻,连同与其相关的象征、寓言等,是圣经中举目可见的文学修辞现象,其基本特征是“言此及彼,意在言外”。同时比喻也是普遍存在于希伯来——基督教文化中的重要思维模式,是理解该种思维模式的阅读策略。比喻存在于各民族的文化生活中,在不同民族那里,它的特点有所不同。在希伯来——基督教传统中,比喻通常带有宗教性质,作家频繁的运用它,意在深入浅出地展示神学教义,使深奥的教理得以明白晓畅地显露出来。希伯来圣经原是古犹太历史生活和宗教观念的记录,基督教神学家往往为了将其纳入自己的宗教构架,乃称其中的人物和事件皆有更深或更高的超字面喻意,那便是合乎基督教教义的精神意义。古往今来,中外诸多学者和专家对《圣经》进行过多方面的研究和阐释。就单其中的比喻也有各自不同的阐释方法,在这里就我个人看来,《圣经》中的比喻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讲。

二、《圣经》解读及其多元性

从我们接触《圣经》以来,我们就将其放在至尊的地位进行膜拜式阅读,派生出多支释经流派。重新解读圣经、建构新的视角需要摆脱传统观念的束缚,进行反抗式阅读。将《圣经》视为经典是一种固有的意识知觉,首先是要理解经典之义。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反抗式阅读不是质疑、推翻《圣经》的经典地位,而是理解何谓经典,为何称为经典,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属于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文化具有多元性及模糊性,多元文化源于经典的多元性,文化身份的模糊源于经典的模糊。《圣经》并非希伯来先知横空出世地创造得来,它的诞生背景也是在一个丰富多元的文化处境之中,《圣经》的至高无上也无法使其逃脱面临多元文化、多元经典的处境,也同样面临着经典模糊以及由此带来的身份模糊问题。对于经典应对多元文化处境的方法,不同文化制度下的群体采取的方法各异。例如中国儒家文化确立经典是通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圣经》采取的是融合多元文化的努力,以及他们创造性地阐释与发展。例如,犹太教只用《旧经》(希伯来圣经),基督教在其后加入《新约》,合而为一称为《圣经》或《新旧约全书》。

 经文的写成并不意味着经典的形成,不同的社会群会依据各自的生存经验,对经文有增筛,并最终将它们确定为自己的经典。例如中世纪神学之集大成者托马斯·阿奎那(1225-1274)进一步发展了隐喻释经法,他在《神学大全》第一编第一题中探讨了隐喻释经问题,认为圣经以有形事物表述神圣真理完全合乎情理,因为人能通过可感事物领悟精神的真理。圣经以诸多物象喻指上帝并非不敬,而是要启迪世人更好的理解上帝,因为上帝本是“无”或“虚空”,是无形无象的存在,只有借助可观可感的隐喻才能为人所知。由此托马斯得出“圣经运用隐喻既是必然又合效用”的结论。圣经现代解释学的理想之一就是把圣经从古代或者过去中解放出来,使之考虑到读者的处境与角色,阐发其现代意义。而本文也是通过《圣经》中的一系列比喻来解释其中一些典型的语言在当时和现在的不同,从而进一步促进现代人对《圣经》及其文化价值的认识。

 二、《圣经》解读及其多元性 

本字的希伯来文为masal、希腊文为parable。译为喻道、箴言、引言或比较。为以两者放于一处作为比较的意思。在圣经中的比喻,是以属世生活的事实,来引证属天生命的真理。

    在耶稣的比喻中,多以能见的,来讲述看不见的;以有限的,来讲述无限的。以现在的,来引述将来的;以暂时的,来讲解永恒的。以有形的,来描写无形的;以属地的,来引证属灵的。  

20世纪以来西方最负盛名的文学批评家之一、加拿大人弗莱在1982年推出新著,把《圣经》称为“伟大的密码”,因为他发现《圣经》从头到尾都是用比喻的或象征的语言来表达的,这些比喻、象征和寓言前后对应、暗中连结为一个丰富而完整的密码系统,不仅为《新约》《旧约》提供了双重蕴含的叙述模式而且给后世西方文学奠定了构思、想象和表达的原型基础。

《圣经》中的“比喻”是比较宽泛的概念。实际上大致包含三种对象:一是经文中具有隐喻、象征意义的意象,如“混沌”、“禁果”、“方舟”、“十字架”等,这些意象虽源于神话传说,但对于理解犹太——基督教的教义思想至关重要;二是《圣经》叙述语言和对话语言中所使用的修辞性比喻,如“神吐气如火”“你的肚脐像圆杯”、“性欲乃是一种愈演愈烈的火焰”等;三是带有说理、劝诫或讽刺目的的比喻性小故事,把深奥的教理或观念用通俗的故事体现出来,如陶匠弄泥、两只大鹰、浪子回头等。这些比喻有的直接体现教义思想,如原罪、救赎、复活;也有的仅出于修辞技巧的需要,较典型地代表了希伯来文学的修辞特色;还有的基于源远流长的人类集体无意识,是保留在文明之中的神话思维时代的语言遗产。

(一)隐喻是一种源远流长的语言现象,形成的年代或许与语言的诞生同样久远。在希腊文中,“隐喻”由“另一种”和“话语”组合而成,原指一类表面意义之外另有喻意的言论或作品。语词的即定含义与言说者的具体意念之间难免存在种种差异,此即现代符号学所谓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差异,隐喻就是“在能指和所指之间有明显差异的作品,包括文学作品和造型艺术作品,这类作品在其直接和表面的意义之外还有另一层比喻意义。”【1】语词的含义是相对稳定的,人们欲借助语词指代的事物、陈述的意愿、抒发的情感却是因时因地因人而异的,是丰富多彩的,这就要求阅读或聆听者从有限的文字符号中看出意外之象,听出弦外之音,亦即不但把握语词的字面含义,还要感悟蕴涵与其间的超字面喻义。

在《圣经》中经过后人研读显现出隐喻或象征意义的意象很多,如下面这个例子:

神对挪亚说:“我决定消灭全人类……领进方舟,好让它们安然渡过洪水。”——《旧约·创世纪》第六章13~20节。

在这个洪水神话中留下的重要喻典之一是挪亚方舟。后世西方语言里,“方舟”比喻“灾难中的避难所“。从苏美尔、巴比伦的方舟神话到《圣经》中的方舟,人类把抵御恐惧、逃避毁灭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个象征物上,流传了几千年而不衰。”方舟“是灾难的象征,也是救渡和再生的象征。一代代诗人墨客不断地重做这方舟之梦。每当人们处在绝望和悲伤的时候,总幻想有一只方舟救人出苦海。当代女作家张洁的《方舟》描写三位争强好胜的寡居女字,她们在与现实的冲突中倍感疲乏,作者设身处地的为她们着想,希望也有一只方舟出现,帮助她们找回在生活苦海中失落的自我。这是20世纪作家赋予方舟新的历史使命吧。

《圣经》中的这种意象比比皆是,它们虽然大多源自神话传说,但对于理解犹太——基督教的教义至关重要。

(二)《旧约》的叙事语言、对话语言、抒情语言和描写语言中经常出现修辞性比喻,有时借以陈述信仰教诫,有时亦解说立身行事的原理或日常行为的规则。古犹太作者也常用修辞性比喻论述各种人生经验。比如,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以烙还烙,以伤还伤,以打还打”(出21:23,24),主张同态报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如“扫罗也列在先知中吗?”(撒上9:12),喻“俗人也可以成圣吗”,含有“不可思议”、“咄咄怪事”等讽刺意味。再如所罗门之子罗波安对民众代表的答复:“我的小拇指头比父亲的腰还粗。我父亲使你们负重轭,我必使你们负更重的轭;我父亲用鞭子责打你们,我要用蝎子鞭责打你们。”(王上12:10,11)语中之“轭”原指牲畜在田间耕作时颈部所负的木器,“重轭”转喻君王加在民众身上的苦役和重税;“小拇指头比要还粗”意为“有过之而无不及”;“蝎子鞭”是鞭头装有铁刺的鞭,比普通鞭子的威力更胜一筹,作者以此转喻“变本加厉”、“加倍惩罚”。

先知以西结特别擅长讲比喻,他的书中通篇可见隐喻性文字,它们并不流于粗陋,而往往情节生动,细节翔实,寓意从多角度表达出来,又凝聚于内涵深刻的一个焦点。比如“阿荷拉与阿荷利巴”之事洋洋一千六百余言,通过一段有声有色的故事,揭示出撒马利亚和耶路撒冷陷落的根源(结23:1—49)。又如“枯骨复生”的场面;一堆枯骨奉先知之命筋骨相连,骨上长肉,肉上包皮,皮中进入气息,继而“站立起来,成为极强大的军队”(结37:1—14),以此喻示流散他乡、屈身为奴的以色列人必定重归故土,再度强盛。

《旧约》中有许多形容耶和华愤怒和威力的描写,如

“看,神吐的气象一股硫磺火,喷在柴上,燃起熊熊烈火。”——《旧约·以赛亚书》第30章34节

“看,从最远之处也能看到神……拖他们进入死亡。”——《旧约·以赛亚书》第30章27~28节

这里所引是典型的两段,用极夸张的、近乎神话般的笔法称颂神的可怕攻击力量和毁灭力量。此类描述在《新约》中几乎看不到,主要反映的是犹太教早期的神灵观,除了仁爱保佑的一面,还有惩罚摧毁的一面。这两段描述的背景都在于说明以色列人的神对异族敌人亚述军对德残酷打击手段。其中两个最令人胆寒的比喻乃是吐气如硫磺火和呼吸如洪涛。

《圣经》中使用这种修辞性比喻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世人对那些说教和人生经验的理解,使枯燥、抽象的说教更加生动、具体。

(三)福音书是记载耶稣生平和言论的著作,就言论部分而言,三分之一以上用比喻写成。有西方学者认为:“在耶稣的教训中没有其他言论比他的比喻来的更有力、更恰当和更贴切。虽然耶稣并不是唯一用比喻教训人的人,但他肯定是善于使用比喻的人;他不单用比喻来说明所传讲的道理,那些比喻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他要传讲的道理。耶稣的比喻不是一些简单的故事而已,正如有人说,它们真是‘艺术的作品’和‘战争的武器’。”【2】这段话论及比喻在耶稣言论中的重要地位、耶稣使用比喻的原因 以及那些比喻的基本特征——“艺术的作品”是对其形式特征的概括,“征战的武器”是对其性质和功能的归纳。

耶稣讲道时为何常用比喻?显而易见的原因是,比喻中的喻体通常都是普通人喜闻乐见的物象,能使人由浅入深地领悟作者的意念,经过生动活泼的感性形象体会到精深的思辨性原理。比如“天国”是人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如何理解它的特征?耶稣以“芥菜种”为喻,说“天国好像一粒芥菜种,有人拿去种在田里。它原是百种里最小的,等到长起来却比各样的菜都大,天上的鸟飞来宿在它的枝上。”(太13:31,32)用平凡的芥菜种说明天国必定有小到大之理,既使人感到亲切,又令人为之折服。又如耶稣以“面酵”为喻,说:“天国好像面酵,有妇人拿来,藏在三斗面里,直等全团都发起来。”(太13:33)依耶稣之见,正如面酵具有令面团发酵的巨大能量一样,天国的势力也将由弱到强,对世界产生深远的影响。 

福音书中有很多隐喻性的小故事,其文学特征可以从“浪子回头”(路15:11—32)中略见一斑。“浪子回头”的故事因耶稣的讲述而流传久远。“浪子”一名也成为具有双重效用的常见比喻,即可喻指在道德人格方面自我更新,即“死而复活”的忏悔者、迷途知返的人,又可喻指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败家子。按照加拿大批评家弗莱的分析,《新约》中浪子回头的故事是严格按照《圣经》文学的叙述模式创制出来的。弗莱把这种贯穿于《旧约》《新约》的普通叙述模式概括为U型结构,即先是犯罪、堕落,然后是悔罪和拯救的循环运动,其发展曲线就像英文字母U,现下降而后上升。以色列人的一次次叛教和民族灾难都在这种叙述中得到了因果解释。整部《圣经》从人类始祖堕落到最终获得拯救,也暗寓着U型结构的模式框架【3】。浪子故事是表达天国之爱、上帝之爱的喻体。故事重心在于神对悔改者的态度。因为神之爱虽然普照在所有人身上,但照在罪人身上时更温暖,这也许由于神知道罪人比常人有更大的需要。不过在此并不意味着神忽视正直的人。父亲也象爱小儿子一样爱大儿子。当他说“我的孩子,你一直在我身边”时,是多么感人啊!他给了长子一个工作的世界,给了他一种最终权威的许诺:长子有一天将成为父亲,拥有父亲所拥有的一切,这比小儿子所希望的更多。父亲对浪子的感情是一种特殊场合的感情,而他对长子的感情却是始终如一的。

四、《圣经》中比喻的影响

《圣经》从头到尾都是用比喻和象征的编码方式表达的,前后联结为一个繁复而完整的语码系统,不仅为《旧约》、《新约》奠定了双重蕴涵的叙述模式,而且为后世的西方文化奠定了基本的想象构思和文学表达的原型基础。

    从但丁的《神曲》、莎士比亚的剧作、弥尔顿的《失乐园》到哥德的《浮士德》,一些经典的叙述都与《圣经》暗中对应。再如托尔斯泰的后期代表《复活》,更不防看作是“浪子回头”故事的现代大翻版:作品中贯穿了大量的《圣经》教义或思想,它们暗示着给聂赫留道夫的影响以及他忏悔的程度。小说最后结尾仍以聂赫留道夫读《圣经》结束,这时的聂赫留道夫不仅感到洗清了罪恶,获得了良心的满足,而且得到了新生,死而复活,为上帝所承认和庇护。托尔斯泰就这样自觉的继承了《圣经》中的故事,为世界文学贡献出一部最宏伟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大寓言。

《圣经》中的比喻不只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单纯的比喻,它具有两种含义:一个是宗教寓意;另一个是故事本身的、世俗的寓意。它其中的这些比喻,往往同社会现实生活和国家政治大事有紧密的联系。这对于今天我们理解、研究《圣经》具有重要的意义。

 五、结语

《圣经》采用文学的手段,而不是直接的命题陈述,将真理蕴藏在不同的文学形式中,是一本具有高超文学艺术价值的经典作品,其作者对艺术效果、语言技巧和审美的偏爱,展示了一条既注重内容又强调优美表达方式的写作之道。而比喻正是这种文学手段中的亮点,它通俗易懂,一方面方便了基督教教义在当时的传播;另一方面也有利于现代人对它的理解和研究。本文通过《圣经》中的一系列比喻来解释其中一些典型的语言在当时和现在的不同,从而进一步促进现代人对《圣经》及其文化价值的认识。

 注释【1】张隆溪·讽寓【J】,外国文学·2003(6):53·

【2】克莱恩.R.斯诺格拉斯·比喻【C】,证主圣经百科全书·1226·

【3】弗莱·伟大的编码:〈圣经〉与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169—171·

 参考文献【1】  中国基督教协会·圣经·

【2】  叶舒宪·圣经比喻【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3·

【3】  张朝柯·〈圣经〉与希伯来民间文学【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4·

【4】张意清·〈圣经〉的文学阐释【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5】梁工·圣经叙述艺术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